红豆牛奶冰

【褚章】向未来01

-对章北海同志施展大复活术

-基于原作背景的章北海存活妄想，以及褚章的星舰恋爱物语

正文：

   当“蓝色空间”号靠近“自然选择”号时，包括舰长在内的所有“蓝色空间”号成员都是一幅凝重模样。无人操纵的星舰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材，麻木地漂流在宇宙中。

   作为舰长的褚岩率先登上了“自然选择”号，他们登舰后的首要工作是收殓遗体。像之前的“企业”号和“深空”号一样，“自然选择”号血迹斑驳的内舱冰冷死寂，触目惊心。但这里又是和其他星舰不同的，每个登船的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在这里死去的不仅有他们昔日的战友，还有带领他们远航、曾是所有人的倚仗的那位前辈……

   一想到过去仅凭全息影像交流过的人，现如今才要真正照面就已天人永隔，众人的心情便更沉重几分。穿过条条走廊，逐一清点人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没有人交谈，连脚步声都已放至最轻，悲哀像一张遮天蔽日的篷布，罩在所有人的上方。

   就在气氛几近凝固之时，突然，一幅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褚岩带领的小队面前。

   只见那人缓步而来，在距离他们五米远的位置停下，稀松平常得宛如之前投影里的每一次会面。可这恰恰是此刻最离奇的情况，早已被众人判定为没有生还可能的前辈正站在这里，每个人都被震惊钉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场美好的集体幻觉。

   “章……章……”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褚岩舰长也惊得说不出话——这不能怪他，如果他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大概会被吓得跳起来。

   而与他遥遥相对的人倒成了他们中最镇定的一个。

   那人站在原地，有点无奈地替褚岩把话说完：“章北海。我是‘自然选择’号的执行舰长章北海，我……还活着。”

   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对面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继续说：“关于我是如何在次声波氢弹的攻击下存活下来的，我本人也一头雾水，如果你们想——”

   “前辈，真的是你，太好了！”

   章北海的话被褚岩激动的打断，这个不比章北海小几岁的舰长①在确认眼前是活生生的章北海后，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他，最后那句“太好了”几乎是在章北海耳边响起，被握住肩膀上下打量的人甚至没有看清褚岩是怎么移动到眼前的。

   不愧是太空新人类，身体素质远超公元人，章北海默默地想。

   “前辈，真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有除我们之外的生还者。”

   “还能有比前辈安然无恙更好的事情吗？没有了，没有了！”

   喜不自胜的人们也快速聚拢过来，同时他们还不忘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其他人。不断弹出的视频界面将章北海和褚岩围在中间，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要见见大难不死的人。

   “不是投影，没有可见外伤，你还活着，我们还能活着相见，这真是梦里才敢想的事……”褚岩的兴奋劲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冷静下来，最先做的就是消除彼此间不必要的误会，“对了前辈，你刚才提到的次声波氢弹不是由我们发射的，是‘终极规律’号同时偷袭了四艘战舰。”

   随着他提起那场战争，周遭人的议论停止了。

   “我知道，”章北海拍拍褚岩绷紧的手臂，“这段时间足够我弄清楚事情经过了，‘蓝色空间’号的自卫反击战打得漂亮，能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想到这样堪称完美的应对办法，足见你是名非常优秀的舰长，褚岩同志，见到你们真高兴。”

   章北海的夸奖来得猝不及防，竟让身经百战的男人难得地羞涩起来，“哪里，您过奖了。”

   面对这份谦虚，章北海只轻轻摇头。

   “不说这些了，前辈，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能否先请你去‘蓝色空间’号休息一下，我们需要把这艘船清空，带走这里的一切可用资源。”

   “带走一切资源么……”闻言，章北海环顾四周，最终缓慢却清晰地说，“也对，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用休息，你们打算怎么做？我留下来帮忙。”

   “我想先把‘自然选择’号遇难者的遗骸整理出来……”褚岩有些担忧地看着章北海，“前辈就别插手了，去‘蓝色空间’号上吃点东西，再让医疗组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刚才关于你的遭遇的话题被我打断了，等空闲下来再讲给我听吧，现在确保你的健康比较重要。”

   褚岩的语气坚定，又是处处在为他着想，令章北海无法拒绝。同时他还注意到，尽管周遭船员们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开心，但没有一个人在他和褚岩讲话的时候出声打断，至于褚岩做出的决定，更是没人有任何异议。

   很明显，褚岩在这个崭新的星舰社会中拥有绝对权威。

   “好吧，随时有空。”章北海融入社会的速度也是新人类级的，“在你们赶来之前，我也试着收集她们的遗体，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做的有限。”

   “我明白，”褚岩语气不变，“之后就交给我。”

   章北海点头，同众人互道“‘蓝色空间’上再见”后，跟随褚岩指派的人员离开了“自然选择”号。

   尽管两人约好再聊聊，但褚岩实在太忙了，安置好四千二百四十六具遗体后还要收集聚变燃料、拆卸转移可用部件、切割三艘战舰，而物资突增对于“蓝色空间”号又是个难题。问题一件接着一件出现，哪件都需要褚岩拍板，分身乏术之下，见面的日子自然便被一推再推。

   眼见所有船员都在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闲不住的章北海便主动要求参与到最基础的工作中去，重新发光发热。而褚岩仔细阅读过医疗组上交的体检报告后，没有再阻止他。

   他们默契地搁置了讨论章北海存活之谜的约定，“蓝色空间”号上的其他公民也没有过多流露对这个谜团的好奇心，而是更多的将它视为星舰社会之父传奇人生的一部分。只要传奇还在继续，他们便会追随在他的身后，直到所有人都变成传奇的一部分。

   当下，延续传奇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收集起珍贵的资源，然后继续逃亡，三体人仅靠一颗探测器就几乎将人类太空舰队全歼的强大力量仍旧是悬在众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等褚岩和章北海真正有机会详谈，已经是在“蓝色空间”号加速驶离那座新修的太空陵墓之后的事了。

   章北海站在“蓝色空间”号的舰尾，最后一次眺望正飞速远去的巨大墓地，他面容沉静，无人知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褚岩就是这个时候走到他身边的。

   这位将学者与军人的气质巧妙融于一身的舰长悄无声息地站在章北海手边，和他遥望同一个方向。

   沉默，沉默，直到来路再无法看清。

   印在虹膜上的墓地消失了，章北海转头对褚岩说：“‘终极规律’号发射的次声波氢弹确实奏效了，但我在氢弹的火球亮起的瞬间跌落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对，我没法用准确的语言描述那个地方，事实上我在那里逗留的时间很短——当然这只是我的体感——起初我以为那是‘死亡’的感觉，没有过多在意，等我意识到情况并非如我所想的时候，那个地方又很快离我远去。”

   “前辈，我不明白，为什么说是那个地方离开你，通常的说法不应该是你离开它吗？”

   “关于这点，也是我的主观判断。我将自己看作是不动的点——依据是进入那个空间前后我在‘自然选择’号内的位置没有变化，由此得出结论，与其说是我曾误入那个奇异空间，不如说是那个空间路过了我。”

   褚岩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深邃宇宙中收回，在听到章北海不可思议的经历时也只是轻轻皱眉。

   “会移动的未知空间？或是航行中的‘自然选择’号误打误撞？我看过你的体检结果，前辈，报告显示你很健康，这样一来至少我们知道那个空间并未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岂止是没有伤害我，”章北海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它甚至阻断了次声波氢弹对我的伤害……如果没有它我不会站在这里。”

   “这么说来我倒要好好感谢那个地方，”褚岩转身面对章北海，“你还活着，这对所有人都意义非凡。”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究，章北海转而抬头对褚岩说：“据我近期观察，目前还没有除我以外的船员遇到过类似情况，我们无法判断这是一起不会复现的孤立事件，还是神秘宇宙中习以为常的现象，个人更倾向于后者。而以我的经历来看那里似乎对人体无害，可它隔绝氢弹攻击的原理，以及出现与消失的规律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所以我建议，在对它有充分认识之前应确保全员了解这种空间的存在，谨慎应对它的再次出现。”

   褚岩认真听完他说的话才开口，语气里充满真诚：“前辈说得是，我们要做好这种事件再次出现的准备，最好的情况是能够研究明白它的原理，这样说不定对我们会很有用。”

   接着褚岩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现在的权限要独立展开调查一定会遇到麻烦吧，为什么不来找我获取更高的权限呢？你救过这艘船上的所有人，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凡你想要，我不会拒绝交付任何权限任何职位，这是真心话。事实上全体公民都希望你可以继续领导我们，包括我。”

   “不，我对自己现在的定位很满意，”这次章北海拒绝得很直白，“用真空状态规避次声波的攻击，用自卫替代进攻，既清醒认识到生存法则的残酷，又能想到最有效的解决办法避免船员遭受道德拷问，这事只有你办到了，褚岩，‘蓝色空间’号过往的一切选择都表明，你才是这艘战舰的最佳领导者，你具备一种其他所有人都不具备的品质。没人能取代你的地位，包括我。”

   他用和褚岩一样的句子收尾。

   但褚岩还是不死心，“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我们成功在能源危机的争斗中活了下来，但如果没有前辈你，我们只会留在木星基地等着被水滴全灭啊。”

   “抱歉。我们所持的观点相反，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做出过和‘终极规律’号舰长相同的决定，只是动手的速度比他慢了几秒而已，明白吗？我想过杀死你们，就像当年杀死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航天一样。”

   “我不怪你，前辈，没人会怪你的。这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没人做的话我们统统得在木星等死。再说我的选择也不过是尽力使‘蓝色空间’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罢了，我早已做好向任何人发动攻击的准备，在成为刽子手这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说出决定对任何人发动攻击的褚岩背靠着栏杆，以往的从容温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要说章北海面对这样的褚岩毫无触动，那绝对是撒谎，但这个善于隐藏的男人再次将自己的情绪很好地藏了起来。他努力抬高手臂，把手搭在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人的肩上，用力捏了捏。

   “自我剖析就到这里吧，振作起来褚岩。”

   “我知道，”褚岩说，“这些事我没对别人提起过，今天见了你，不知怎么就都说出来了。”

   “深有同感。看来我们很适合给彼此做心理疏导，当然了，这并不能改变我之前的选择。”章北海见褚岩要开口，机智如他赶紧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中心思想。

   高个子男人盯着他好一会，末了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算了，让你改变心意真的很难，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至少能够留下来做我的顾问，而不是一头扎进整备班或者陆战队。”

   “谢谢你，褚岩，理解万岁……哦我是说，我接受这个邀请。”

   褚岩摆摆手，率先向生活区走去，章北海紧随其后，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了许久。正事聊完了，又不留神被对方窥视到内心深处的一隅，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好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得走路。

   “对了前辈，还没问过你，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先打破沉默的依然是褚岩，这个堪称挖空心思的问候传达了他试图打破僵局的努力，但他本人却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刚见面的时候不表达关心，没话找话的时候才拿出来调节气氛？再者这问题多没劲啊，生活好不好人都生活几个月了，现在再问不就成马后炮了么。

   这边褚岩正暗自检讨，那边章北海同样没劲的回答就来了：“都很好，大家都很好相处，设备操作方面和‘自然选择’号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就好。”褚岩干巴巴地回道。

   一时谁都再提不起谈天的兴致。

   直到两个人即将分别褚岩才恍然大悟般地回头：“前辈，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为了节约资源，十二个小时后绝大部分船员将进入冬眠状态，只留个位数的人员执勤，你知道的，NH558J2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远，我们必须尽可能的节省资源。现在冬眠舱还在准备中，预计八小时后就能够容纳一千二百人的集体冬眠，而到时我也会向全体成员宣布这件事。谈谈你对这个决定的看法吧，以一个顾问的身份？”

   褚岩问得突然，但章北海显然对新角色适应良好，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他说：“维持一千二百人的日常生理需求确实消耗很大，飞船的常规航行与维护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我赞同冬眠的决定。但是需要注意排班表、执勤人员行为准则和突发事件应对办法的制定，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得多想，如此才能更好得应对漫长航行中的各种状况。”

   “我知道了。排班表和行为手册不是问题，至于你说的突发事件应对办法，不如就由你我、还有其他专业领域的代表各自起草一份吧，集思广益再予以整合，做尽可能多的应对准备。”

   “这样再好不过。”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把这个通知发下去，尽量在大家冬眠前拟好草案……我们回头见吧。”

   “嗯，回见。”

   二人便就此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在后面的许多年中，始终有人致力于更新这份突发事件应对办法，这个处理应急事件的手册带着旺盛生命力一代代的传递了下去，其中就包括对章北海死里逃生经历的分析解读。诚然相对于浩瀚宇宙而言，星舰人类不过是群蒙昧无知的幼小孩童，但就如他们勇于探索未知空间并把经验总结成册一样，凭借生生不息的求知精神与薪火相传的坚韧品质，这个文明正不间断地成长着，直至人类文明恒久延续的未来。

   眼下，浪迹宇宙的每一天都充满未知的挑战，对此章北海早有觉悟。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八小时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再一次的冬眠。

   而是将要与褚岩舰长一起，值守“蓝色空间”号的第一个冬眠年。

 

 

 

 

①《死神永生》中提到过六十年后的褚岩43岁，且“六十多年后他们的平均年龄只老去三到五岁”，所以黑暗战役时期褚岩的年龄在38岁与40岁之间，而章北海在危机纪年三年时是30多岁，到了危机纪年十二年章北海冬眠时，他年龄的最极限情况也就是39+9=48，黑暗战役是在章北海逃亡后一个多月内爆发的（依据：“在长达一个月的黑暗对峙中，他只比对方慢了几秒钟”），那么黑暗战役时章北海的年纪还是在41到48岁之间，故章北海和褚岩的年龄差不会超过10岁。

-待续-